第2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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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◎三合一◎
“沒人跟我親過嘴！”
對上沈央意味不明的詭異眼神, 賀南朝既震驚又錯愕：“我幹幹凈凈做人，是誰在背後汙我清白？！”
“我相信你，”沈央輕聲說, 片刻後, 又看似自然地勾唇笑笑，“那你覺得我怎麽樣？”
“……啊？”
“賀南朝, 我想和你試試。”
其實沈央很想說服自己，或許他不一定是喜歡上了賀南朝。
但他無法忽視內心被數次牽動的翻湧情緒。
昨晚他獨自思考了許久, 即便下定決心，但其實也有恐懼。
他害怕由此導致的後續事件不受掌控, 卻更害怕賀南朝被人當面搶走。
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令他有感覺的人，繼續優柔寡斷才是下下策。
那種焦慮的危機感, 沈央絕不想體驗第二次。
所以假借公事的名頭，沈央帶著特助直接找上門去。
沈央今天穿得很得體。出門前，他特意把自己洗得香噴噴, 敷了面膜打理好發型，還給賀南朝買了禮物。
一枚與自己同款的領帶夾，低調、昂貴且隱蔽。
這一路上, 沈央都無比緊張。他原本是這樣想的——在公眾場合之下, 兩個人都會比較放松，心理壓力沒那麽大, 或許他可以妥善控制自己的情緒。
可他萬萬沒想到，緊接著自己還會意外目擊“車禍”現場。
再也別提什麽情緒控制, 看見賀南朝臉上的血, 沈央心底緊繃的那根弦被瞬間扯斷。
殘存的最後一絲猶豫, 轟然消散。
畢竟, 明天和意外不知誰會先來。
他才十九歲, 合該是沖動行事的大好年紀。
這個時候不沖上去，難道還真要等到三四十歲再行動嗎？
於是沈央勇敢打出了直球。
他背挺得很直，努力擡眸與賀南朝對視，按在腿上的掌心微微浸濕。
“你，你說什麽？”
賀南朝腦袋嗡嗡作響，他懷疑耳朵聽岔了，更險些以為自己正在做夢。
“我被你身上的很多特點吸引，”沈央深吸了一口氣，“你的長相，是我喜歡的類型，你的性格也很有趣。我跟你相處時，你總會無意識多照顧我，賀南朝，你是一個很好的人。”
“啊，不是，我……”賀南朝的話被輕輕打斷。
“我以為我只想跟你做朋友，但後來我才發現，不僅如此。”
說到這裏，沈央停頓了足足十秒。
他烏黑濃密的睫毛輕顫，聲音驀然放低：“我想要被你觸碰。”
“賀南朝，那種渾身發熱的感覺，你應該明白。”
賀南朝的確明白。
不僅明白，而且感覺天崩地裂，心臟“砰砰”狂跳，周身血液仿佛凝固，幾乎喘不過氣。
“沈央，這個世界上，應該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。”賀南朝在艱難斟酌語句。
“不，這個世界上的好人很少，但你很誠實，也對我很好，”沈央輕聲說，“賀南朝，這都是我的真心話。你別急，先好好想想。”
賀南朝動了動唇，試圖從床上坐起身，卻又被沈央按了回去。
“小心腦袋，不許亂動。我去拿你的病號餐。”沈央說著，緩緩彎起唇。
雖說他很慌，但看見賀南朝也慌得不行，整個人暈暈乎乎手足無措……沈央突然發現自己的狀態變好了一些。
他可以表面維持淡定，內心繼續發慌。
而賀南朝則聽話地躺在床上，目光追隨著沈央行動，直到病房門被關緊的聲音響起。
下一秒，賀南朝立刻側身翻找床頭櫃，在二層抽屜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。
顫抖著手按亮屏幕，賀南朝的心臟仍在狂跳，幾乎有種想立刻報警的沖動。他深吸一口氣，途中按錯好幾次數字，終於成功給賀北觀打去求救電話。
“餵？”
“哥，哥哥哥江湖救急！！！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現在很危險，你能不能派司機來，趕緊把我從病房裏救走。”摸著後腦厚厚的紗布，賀南朝顧不上壓低嗓音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求你了老哥，我現在身處生死危機的危難當頭，”賀南朝已經慌得胡言亂語，“您到底是怎麽想的，為什麽要讓沈央送我來醫院？！他現在根本不給我下床，我快憋死了！我需要自由！”
賀北觀：……？
他突然再次開始懷疑弟弟的精神問題。
哪怕心中害怕，可賀南朝並沒有事情真相告訴大哥，畢竟這是沈央與他之間的隱私。
但賀南朝真的很需要，很需要那位渾身腱子肉的司機先生，至少能過來給他撐一撐場子。
很可惜，沒等到賀北觀回話，病房門已然被輕輕推開。
賀南朝迅速將手機藏進被子裏，就見沈央拎著不銹鋼小飯盒走了進來。
借著出去打飯的間隙，沈央成功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，他唇角彎彎，仿佛剛才的告白從未發生。
在賀南朝緊張的目光中，沈央甚至主動坐回病床邊的椅子，打開飯盒，放在賀南朝的小桌板上，顯得甚是貼心。
“這……”
“之前都是你照顧我，現在輪到我照顧你啦。”沈央語氣認真，將消毒過的筷子遞給他。
賀南朝聽得一楞，拒絕的話被堵在嘴邊，顫顫巍巍接過筷子，老老實實埋頭吃飯。
這頓飯吃得度日如年，沈央離他太近，賀南朝幾次夾菜都沒夾穩，連姜絲也囫圇吞進了肚子裏。
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央的話，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一切，更不知道拒絕之後會有什麽下場。
賀南朝心亂得很，緊張到手腳冰冷，心跳聲仍然在耳邊“砰砰”作響，猶如沈重的擂鼓瘋狂亂錘，更像是雷公怒火中燒，將驚雷一道接一道朝他腦門上狠劈而去。
他是食不知味，卻沒想到沈央也跟他一樣緊張。
其實走到這一步，沈央的腦袋早就變成一片空白，純粹是憑借本能在行動。
不能立刻就把賀南朝放走，否則他肯定要跑路——這也是沈央的直覺與本能。
吃完飯，不銹鋼小飯盒被李先生沈默地拎走。
病房裏的兩人同樣沈默，賀南朝不敢看沈央，率先拿起手機。
他假裝在刷社交媒體，實際上在瘋狂搜索A城去其他國家的落地簽直達機票。
無論接下來事態如何發展，他都要提前預備跑路計劃！
而沈央倒是刷出了一些新聞，他瞪大眼反覆閱讀片刻，連忙輕拍賀南朝的胳膊。
“哎，你上熱搜了耶。”
賀南朝被他拍得一驚，下意識看向沈央的手機屏幕。
熱搜視頻來自一個流量很大的新聞媒體，畫面裏恰好是車門玻璃破碎的那一瞬間。
賀南朝不僅出鏡了，還是整個視頻裏的絕對C位。
他看著自己扔掉西裝外套，在剎車前下意識做出的一連串反應，以及最後又抱著嬰兒車重重向後仰倒，總算搞明白他腦震蕩是怎麽來的了。
這個熱搜底下，還有路人上傳其他角度的視頻，例如賀南朝側臉流血的樣子，他眼神有些暈乎茫然，卻仍在本能地幫忙疏散乘客，白襯衫領口的血跡很是刺眼。
就連他坐在馬路牙子上的背影，也被人拍了好幾張，評論區甚至出現數名膽大包天之輩，說想要摸他的腰！
賀南朝有些無語，同時也挺欣慰的。車內無人重傷，動態視頻裏的自己看起來也很帥，堅持運動就是能提高反應能力。
如果當時嬰兒車沒有被抓穩，從行駛中的公交車上飛出去，後果肯定不堪設想。
做了這麽一件大好事，賀南朝的各種群聊和社交軟件自然全都炸了，大家都在問熱搜上的人是不是他。
就連原主十年前的初中老師，也給他發來了三個感嘆號與大拇指。
沈浸於回覆消息的賀南朝險些忘了，自己仍舊身處險境。
“你看，你真的很吸引人。”
冷不丁的，沈央在他耳邊幽幽開口，聲音又輕又軟。
賀南朝手上動作一僵，呼吸微窒，沈央卻忽然湊得更近了些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濕漉水潤。
“賀南朝，你先認真想想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，好……”
“不要立刻給我答覆，可以嗎？”
“可，可以。”
得到肯定且迅速的回答，沈央不著痕跡松了口氣。
他再次確認了，賀南朝性格真的很好。不管心裏是如何想的，賀南朝都不會故意在這般場合令他人難堪。
沈央很滿意自己的眼光，輕輕彎起唇：“其實我也很緊張的，你知道嗎，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。”
“原來如此，原來如此。”
賀南朝此刻就像一臺渾身緊繃的自動應答機。
主要是沈央離他太近，染在眼尾的淡淡紅意尚未消散，柔軟發梢傳來好聞的青檸香氣。突然遭受近距離美貌攻擊，賀南朝整個人恍恍惚惚，沈央說什麽他都想答應。
可沈央最後說的這句話，卻聽起來很是奇怪，猛地將賀南朝給炸清醒了。
他按了按昏沈的腦袋，反覆回想沈央的語氣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
沈央跟他告白，怎麽可能算是這輩子做過“最大膽”的事？
這話聽著就很詭異。
沈央絕不是第一次對男人訴說鐘情！
賀南朝印象深刻，原文裏的沈央進可攻退可守，在釣系與小白花之間轉換自如，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將無數男人狠狠拿捏！
而那位西裝革履的李先生，此時還安分地守在病房門外，儼然是忠犬派第一人，更別提已經蹲進大牢的嚴凜峰了。
由於沈央的話太不合理，賀南朝決定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。
難道，其實，沈央不是真的想要對他告白，而是在話語中使用了種種暗示的藝術，意圖找他這個好朋友尋求幫助？
賀南朝的心情，逐漸從驚恐轉向警惕，同時充斥著覆雜與矛盾。
平心而論，沈央如果確實對他有好感，在驚恐之餘，賀南朝當然會感到隱秘的驚喜。
因為他知曉沈央的眼光極高，主動挑中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有前途，哪怕某些角色的心理狀態與精神健康都極為堪憂，也是瑕不掩瑜。
能聽到沈央認真列舉出他的優點，賀南朝是真的很開心。
但最大問題在於，賀南朝在別的事情上不敢吹牛，唯獨愛情這方面，他能毫不猶疑將自己敕封為純愛戰神。
沈央很好，很迷人，很有魅力，可賀南朝只想搞點純愛。這麽危險刺激的戀愛，他實在遭不住。
一旦他對沈央動了心思，便有可能陷入極其嚴峻的修羅場大戰，被迫面對無數個被陳醋腌制入骨的大佬們，還要提防沈霖在未來突然開始變態……
慢著！
不會真的跟沈霖有關吧？
如果沈央是在暗示他自己有危險，那這件事就值得好好琢磨了。
第一種可能，沈霖的變態屬性開始覺醒，並被沈央敏銳察覺。
第二種可能，沈央發現竊聽器事件大有玄機，嚴凜峰其實只是半個幕後黑手，而另外半個就是沈霖，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哥哥！
這兩種情況都很致命，而沈央之前發現危險也忍著不敢作聲，直到賀南朝正好出了意外……趁著醫院裏的監視人員不多，沈央才終於豁了出去，憑借探病為理由，大著膽子悄悄找自己求助！
至於為何沈央要突然用“告白”的方式與他說明情況……
同樣很好解釋。那個李姓青年，恐怕已然脫離忠犬派系，被沈霖收買，變成了負責監視沈央的存在。
說得通，完全說得通，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了！
賀南朝逐漸理解了一切，心情愈發嚴肅，甚至稍顯沈重。
“我保證，我會好好想想的，”賀南朝瞥了眼病房門口的人影，神色鄭重，“但在此之前，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。”
沈央心裏一驚，立刻坐直身子：“你問。”
賀南朝盡可能保持語氣淡定，偷偷將想問的信息藏進字裏行間：“沈央，如果我們真的成了，你會想去哪個國家結婚？”
“啊，啊……？”
這話直接把沈央給問懵了。藏在黑發裏的耳尖迅速攀上一抹粉意。
怎麽就，怎麽就說到了結婚的事情！他時刻緊繃的心臟，幾乎無法承受如此直白的問題。
“有些瑣碎事務要提前準備，我們去不同的國家結婚，可能也需要準備不同的證件，”賀南朝試圖用眼神提醒，“沈央，你的護照，戶口本，身份證，都在哪裏？”
慌張的沈央連忙乖乖回答：“身份證在身上，其餘的都還在東苑……”
賀南朝懂了。
很顯然，沈央的一部分重要證件已經掌握在了沈霖手中。還好，最關鍵的身份證得以保存，目前在國內可以稍作躲藏。
但護照和戶口本確實要想個辦法偷出來，否則以後沈霖徹底瘋狂，想去外面避難就困難了。
“那什麽時候方便去拿護照？”賀南朝問。
沈央快受不了了，他臉頰泛紅：“賀南朝，你不要跟我開玩笑。”
而賀南朝表情愈發鄭重，繼續明裏暗裏告誡沈央：“我不是在開玩笑。沈央，你要謹慎些，提前做好一切準備，這年頭同性結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會發生許多難以控制的變故。”
畢竟，想要逃離A城首富的勢力範圍，單有身份證是不夠的，必須向國外跑。哪怕現在暫時安全，也要防範於未然。他希望沈央能明白這個道理。
感受到賀南朝嚴肅且真誠的目光，沈央忽地一楞，好像逐漸明白了賀南朝究竟在暗示些什麽。
他垂下眼眸，輕輕咬唇，語氣驟然低落幾分：“嗯，我承認，突然找你告白是我沖動了。我爸媽還不知道這件事，更不知道我的性取向……我也不敢確定，他們是否會接受這樣的我。”
這是什麽意思，難道沈家父母其實是好人，對A城的暗潮湧動並不清楚，還同樣受到沈霖的掣肘？
很有可能，畢竟原文中的沈家父母也毫無存在感。
正當賀南朝絞盡腦汁分析沈央的話中暗語，只聽“砰”地一聲，沈央突然拉開椅子站起身來。
“放心，我近期會跟爸媽好好談一次的。如果他們知道真相以後不願意接受，這件事也不會波及到你。”
沈央語氣認真，表情也跟著逐漸嚴肅起來。他今天確實有些欠考慮，沒有先妥善處理好家人的意見。
如果爸媽因為他喜歡賀南朝，繼而對賀家感到不滿，會給人家造成很多麻煩。賀南朝的擔心很有道理。
晚上還要開會，沈央沒法一直留在醫院，他和李特助確認好會議時間，隨即收拾了桌上的飯盒，準備一並帶走。
在臨走之前，沈央腳步微頓，拿出那個裝著領帶夾的小袋子，一把塞進賀南朝懷裏。
賀南朝沒反應過來，楞楞接過，又聽到沈央輕聲囑咐：“賀大哥等會就派人過來接替我，你好好休息，如果頭暈一定要拍片檢查，最近都不能劇烈運動。對了，出院以後給我報個平安，好嗎？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我會給你一個答覆，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覆。”
留下這句話，沈央沒有再猶豫，朝著賀南朝彎唇笑笑，果斷地轉身離開。
賀南朝倚在床頭，沈默片刻，打開懷裏的硬紙袋。
是一個黑色小盒子，盒內有紅絲絨軟墊，盛著一枚互扣式的銀質領帶夾，做工頗為精致。
賀南朝擡手輕碰，居然摸到了一圈小鉆石，低調鑲嵌在領帶夾末端。平日裏用肉眼難以分辨，唯有強光照射才會奪目耀眼。
他動作微頓，拿起紙袋檢查商標，腦中響起“嗡”的一聲。
這枚看似袖珍的領帶夾，市價好像高達五萬……
沈央送這個給他做什麽？
就算是探病的慰問品，也不至於貴重到這種程度吧？太貴了，賀南朝簡直想把這枚領帶夾給供起來。
他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驚悚的猜測與聯想。
不會吧，他倆剛才的暗語到底有沒有對上？！
*
坐上車，緊繃了大半天的沈央終於放松下來。
他毫無形象地躺在後座，用手捂著發燙的臉沈默許久，才緩緩松了口氣。
“李特助，你覺得我今天的告白成功嗎？”沈央嗓音悶悶。
“有些偏題。”坐在副駕駛的李特助淡定回答。
“怎麽辦啊，我發現有那麽一瞬間，他好像突然很害怕我，”沈央越想越不安，“他會不會是討厭同……”
“您不必擔心，賀公子曾經親口承認過，他未來的擇偶對象偏向男性，”李特助嚴謹道，“這是已經被證實的消息。”
“太好了，那就好。”
只要賀南朝不是鐵血恐同直男，那沈央覺得自己至少還有點機會。
但沈央依然不太明白，賀南朝那近乎想要奪門而逃的驚恐情緒，到底從何而來。
真的是他太沖動了嗎？抑或是沈家的背景給了賀南朝太大壓力？
可賀家明明也不差啊，最近他還替老爸出面和賀北觀談合作，準備聯手開發城東新區，未來前景一片大好。
說真的，身為幼子，賀南朝需要承擔的壓力與義務本就不多，至少會比長子長女們要更加輕松。
沈央很了解A城的家族企業生態，更了解那些二世祖逐漸頹廢的緣由，因為他自己也是沈家最小的孩子。
正因如此，沈央才更加苦惱。
他喜歡賀南朝，卻又不夠了解賀南朝。
或許賀南朝也並不了解他。
思來想去又回到了同樣的結論——今天就告白實在太倉促了，他簡直是個大笨蛋。
畢竟他們兩人相處交好也沒多久，除了偶爾似真似假的暧昧氣氛以外，並沒有其餘更多的接觸。
換作沈央自己，他也不會直接果斷地答應交往。甚至說難聽些，如果時間線往前推兩個星期，哪怕是賀南朝主動跟他告白，他或許也會被嚇得奪路而逃……
好感是需要培養的！認清自己的心，也需要充沛的時間與思考！
沈央能理解，沈央能接受，可當他想起賀南朝穿著西裝坐在路邊，眼神茫然、滿臉是血，卻極為聽話地被他帶走，甚至毫無防備地昏倒在他車上，抱著他不再動彈……沈央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。
完蛋了，越想越喜歡。
沈央用力揉揉自己隱約發抖的手腕，捂熱了由於緊張而冰涼的指尖，心情逐漸變得堅定。
在他認真追人之前，要先處理好覆雜的家務事。
等爸媽回家，沈央就和他們好好談。
談完了，再去學一學到底該如何追人。
*
與此同時，醫院裏。
得到解放的賀南朝，在忍不住反覆分析沈央說過的話。每一句話。
以及自己剛睜開眼時，那張近在咫尺的、被午後陽光照亮的臉。
那時沈央的眼睛也很亮。含著一汪要掉不掉的淚，眼尾可憐地泛著紅，眸中翻湧的關切與緊張，半分都做不得假。
後來沈央還兇巴巴地瞪他，真嚇人。
他試圖閉眼冥想，也試圖緩解自己還在砰砰直跳的心臟。可他一閉上眼，腦海裏便全都是沈央的身影，越想越頭疼，仿佛陷入了一片難以逃離的深潭。
賀南朝嘆了口氣，將領帶夾重新放回紙袋，摸了摸自己包裹著一圈紗布的腦袋。
聽護士說，他後腦並沒有開放性傷口，是沈央強行要求用紗布包起來的，以防萬一。
沈央恐怕是真的被嚇壞了。
賀南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，想要安慰他，又不好現在就給他發消息。
等回到家就馬上報平安。
沒過多久，賀北觀終於把他的司機先生派來了。
徐媽給他辦好出院手續，進門後看見賀南朝的“慘狀”，平日裏彎彎的眉眼都蹙了起來。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心疼的話，非要攙扶著賀南朝一起出院。
賀南朝很想澄清自己真的沒事，可沈央給他纏的那圈繃帶，顯然讓他的傷情顯得過於嚴重，看起來很能唬人。無論他怎麽說，徐媽都不信，並且禁止他現在就拆繃帶，不許他自己走路。
真正關心自己的人，似乎都會流露出同樣的緊張神態，也會出於擔心而忍不住小題大作。就像沈央那樣。
聽徐媽說，自從他救人的視頻登頂熱搜，醫院外就徘徊著一大群記者和圍觀群眾，但大部分都被沈央提前趕走了。
“小少爺，要記得好好感謝你的同學啊。哎對，把我之前包的大粽子給他送去，那可都是上好的綠豆糯米，五花肉也是新鮮割的農家土豬，特別好吃。”徐媽吩咐道。
她可喜歡沈央了，一看就覺得這孩子又乖又漂亮，可惜瘦了些，要多吃肉補補。
賀南朝怔了怔，沒說什麽，只是笑著點頭。
今天沈央確實把他照顧得很好，他不會當作不知道。
所以他才要更加謹慎地對待，沈央對他說得那些話。
如果沈央確實是在暗示他，那很要命。接下來的沈霖變態之大危機，他要幫沈央一起逃離，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去嚴肅應對。
如果沈央是真的喜歡他，那就更加要命了……
尤其是那個五萬的領帶夾，他完全無法想象，沈央到底從哪弄來的那麽多錢！其中最恐怖的猜測之一，是沈央掏空了其他男人的銀行卡，用來給他花錢！
雖然這份心意值得珍惜，甚至讓賀南朝感到微妙的酸爽，可假若以後真相被拆穿，他和沈央都要死翹翹。
賀南朝不會去管別人的道德，但他自己還是想守一守道德底線。
所以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仔細思考覆盤，並且必須盡快辯明真相，以免讓沈央陷入更深的囚籠與危機。
任務艱巨，卻很刺激。賀南朝緩緩呼了口氣。
東苑，賀梟和許明月都已經早早回家，專門在客廳等他。
兩人眼含關心，扶著賀南朝噓寒問暖。
許明月有些不敢摸他的腦袋，在賀南朝的要求下，才小心翼翼幫忙拆了繃帶。而賀梟則高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，確認自家老二仍然健康壯實，很是滿意，隨即當場拿出手機給賀南朝轉了二十萬。
許明月當場罵他下手太重，賀梟呵呵一笑，就當沒聽見。
救下一對母子還上了熱搜，這事兒做得真不錯，賀梟越看他越高興，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，只能用金錢表揚。
只有賀北觀這個狠心的哥還在公司上班。
賀南朝笑著讓爸媽把自己從頭到腳檢查一遍，又陪他們吃完晚飯，才終於擁有獨處的時間。
他回到二樓，立刻打開電腦上網，認真搜索出國落地簽旅游攻略，然後果斷訂了兩張雪山溫泉旅館的往返機票，可以無限改簽的那種。
正好親爹給他發獎金，這錢馬上就能派上用場。
如果沈央是認真告白的，他……咳，可以暫時跑路。
如果沈央有危險，他還可以帶沈央一起跑路，順便躲避沈霖的抓捕。
這個備用計劃非常完美。
可最最關鍵的真相，賀南朝還是不能完全篤定。
為此，他特意又打了個電話給賀北觀。
賀北觀這次接得很快：“還有什麽事？”
“哥，我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。”
“說。”
“你覺得，我這個人……”賀南朝頓了許久，才繼續問，“我擁有足夠吸引優秀同性的魅力值嗎？”
……這都什麽跟什麽？
賀北觀非常無語，甚至很想出言噴他兩句。但想到賀南朝漂亮的期末成績，以及近期的良好表現，賀北觀還是決定先忍下來。
“有。”賀北觀揉揉眉心，說了實話。
可賀南朝依舊不太確定：“哪怕是那種，好看到全世界第一好看的男生，也有可能真的喜歡我嗎？”
“……賀南朝，你喜歡沈央就不要磨磨唧唧，別人幫不了你，要追趕緊追！”
“啊？什麽，我不是……”
“嘟嘟嘟……”
賀北觀已經無情掛斷。
打完這一通真情實感的電話咨詢，賀南朝反而更懵了幾分。
他懷疑大哥似乎誤會了什麽，但這事情暫時很難澄清。
於是他決定先把這個誤會擱置，以後再議。
很快，夜幕降臨。
身為輕微腦震蕩患者，賀南朝不能泡浴缸，只被允許簡單沖澡。
沐浴在溫暖的熱水裏，渾身放松，賀南朝終於感覺活了過來。
他披著浴袍擦頭發，準備提前幾個小時睡覺，卻想起下午與沈央的約定。
賀南朝心弦忽地繃緊，莫名感覺有些緊張，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做好心理建設，深吸了一口氣，才緩慢打開手機。
【賀南朝：報平安。】
【沈央：為什麽突然那麽冷淡？】
【沈央：你開始討厭我了嗎？】
【賀南朝：沒有！】
【沈央：那就好，我要跟你訴訴苦……】
賀南朝打字的動作一頓，隨即看見對話框那頭傳來一張照片。
是沈央躺在沙發上的自拍，沒有露臉。
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抵在沙發上，輕攥著毛毯，似不經意般扯出道道褶皺。
毛毯墊在腰下，衣擺被輕輕掀起。
沈央的腰很細，卻並不羸弱，有薄且漂亮的肌理線條，顯得柔軟而富有韌性。賀南朝能想象到，摸起來手感一定會非常之好。
但也正因如此，腹部那一塊疑似是燙紅的痕跡才更顯突兀，甚至是過於刺眼。
賀南朝不禁蹙眉，心中擔憂。
是哪個狗男人下手那麽重？有必要嗎？太過分了！
他正想打字幫沈央罵人，卻被對面發來的新消息再次鎮住。
【沈央：我被暖寶寶燙傷了，到現在還疼。】
【賀南朝：是我買的那款？抱歉，我不知道會這樣，要不我幫你去買點藥膏？】
【沈央：貓貓點頭.jpg】
【沈央：好疼的。不塗藥，想讓你幫我揉揉。】
【賀南朝：……啊？】
【沈央：悄悄告訴你，其實燙傷已經好了，但是後來我用冰袋敷它，不小心又凍傷了。】
【沈央：你的體溫比別人都高，肯定有用，下次見面幫我揉揉嘛。】
賀南朝：！！！
賀南朝看不下去了，慌張到“啪”地把手機直接扔下床。
他覺得臉在飛速發燙，幾乎能立刻腦補出沈央說那些話時的語氣。
他們才幾個小時沒見，沈央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，他經歷了什麽？！
賀南朝滿心驚恐，百思不得其解，甚至不敢深想。
而與此同時，沈央已經成功舉辦完一場爸媽座談會。
坦白自己喜歡男生的過程，順利到出乎預料。
沈央早已做好心理準備，決定徹底將事情攤開……他本以為場面會很難看，自己會被狠狠揍上一頓。
因為沈霖以前就經常犯錯挨揍，有一次掃帚都斷成了兩截。
可沈老爸卻意味深長地“哼”了一聲，和似笑非笑的沈媽媽交換眼神，說他們夫妻倆早就尋摸出蛛絲馬跡了。
畢竟，誰家能輕輕松松養出這麽精致乖巧的漂亮兒子？沈央養只小貓咪，都細心得像在養自己親生閨女。
而沈老爸在他這個年紀，活得糊塗又粗糙，恨不得三天不洗澡，整日只知道打球騎車渾身臭汗，人生理想是死在女人肚皮上。
所以根據過往經歷反覆對比，沈老爸一看就知道，他小兒子不像直男！
壓在沈央心頭多年的巨石，在那一瞬間轟然消失。
他有些哭笑不得，狠狠松了口氣，同時又感到莫名的緊張與亢奮。
——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對象了！
沈央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，哪怕心生恐懼，也從未想過永遠畏縮不前。他更樂意主動去尋找合適的解決辦法，這是家世與人生經歷賦予沈央的底氣。
於是在跟爸媽聊完後，他迅速給網友打了視頻電話，認真學習該如何追人。
而網友教給他的第一關鍵知識，便是要學會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。
沈央被千叮嚀萬囑咐，說男人都是看臉的生物，百分之九十九都喜歡鮮嫩好看的。
既然如此，那他適當地……騷一點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沈央甚至不敢把這個字眼直接說出口。
他可以主動，但他還是會害羞。
鼓起勇氣，給賀南朝發完一堆矯揉造作的消息後，沈央就不可避免地慌了。
他揉著發燙的耳尖，把手機囫圇塞進床墊下方。
隨即他躲進被子裏把自己卷起來，試圖在短時間內逃避現實，扭動成一條嚴嚴實實的蠶蛹。
好羞恥，他居然真的發出去了！！！！
賀南朝到底會有什麽反應？到底會怎麽看他？
沈央捂住狂跳的心臟，滾來滾去，滾來滾去。
而賀南朝……賀南朝在背《太上老君常說清靜經》。
他一邊磕磕絆絆地反覆背誦，一邊強迫自己狠下心，把那張露腰攥毛毯的漂亮自拍給刪了。
如果這張照片就留在他手機裏，萬一以後意外被其他人看到，對沈央肯定影響不好。
更重要的是，賀南朝認為自己不能再看第二眼。
晚上他的道心不穩，容易動搖。
哪怕刪掉照片，沈央光潔皮膚上的刺目紅印，卻仍然堂而皇之盤旋在他眼前，許久無法消散。
賀南朝坐在落地窗邊，盯著好似皎皎玉盤的白色月亮，越看越像沈央的那一截腰。
他想再洗一次澡。
作者有話說：
滾來滾去，滾來滾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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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三合一◎
“沒人跟我親過嘴！”
對上沈央意味不明的詭異眼神, 賀南朝既震驚又錯愕：“我幹幹凈凈做人，是誰在背後汙我清白？！”
“我相信你，”沈央輕聲說, 片刻後, 又看似自然地勾唇笑笑，“那你覺得我怎麽樣？”
“……啊？”
“賀南朝, 我想和你試試。”
其實沈央很想說服自己，或許他不一定是喜歡上了賀南朝。
但他無法忽視內心被數次牽動的翻湧情緒。
昨晚他獨自思考了許久, 即便下定決心，但其實也有恐懼。
他害怕由此導致的後續事件不受掌控, 卻更害怕賀南朝被人當面搶走。
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令他有感覺的人，繼續優柔寡斷才是下下策。
那種焦慮的危機感, 沈央絕不想體驗第二次。
所以假借公事的名頭，沈央帶著特助直接找上門去。
沈央今天穿得很得體。出門前，他特意把自己洗得香噴噴, 敷了面膜打理好發型，還給賀南朝買了禮物。
一枚與自己同款的領帶夾，低調、昂貴且隱蔽。
這一路上, 沈央都無比緊張。他原本是這樣想的——在公眾場合之下, 兩個人都會比較放松，心理壓力沒那麽大, 或許他可以妥善控制自己的情緒。
可他萬萬沒想到，緊接著自己還會意外目擊“車禍”現場。
再也別提什麽情緒控制, 看見賀南朝臉上的血, 沈央心底緊繃的那根弦被瞬間扯斷。
殘存的最後一絲猶豫, 轟然消散。
畢竟, 明天和意外不知誰會先來。
他才十九歲, 合該是沖動行事的大好年紀。
這個時候不沖上去，難道還真要等到三四十歲再行動嗎？
於是沈央勇敢打出了直球。
他背挺得很直，努力擡眸與賀南朝對視，按在腿上的掌心微微浸濕。
“你，你說什麽？”
賀南朝腦袋嗡嗡作響，他懷疑耳朵聽岔了，更險些以為自己正在做夢。
“我被你身上的很多特點吸引，”沈央深吸了一口氣，“你的長相，是我喜歡的類型，你的性格也很有趣。我跟你相處時，你總會無意識多照顧我，賀南朝，你是一個很好的人。”
“啊，不是，我……”賀南朝的話被輕輕打斷。
“我以為我只想跟你做朋友，但後來我才發現，不僅如此。”
說到這裏，沈央停頓了足足十秒。
他烏黑濃密的睫毛輕顫，聲音驀然放低：“我想要被你觸碰。”
“賀南朝，那種渾身發熱的感覺，你應該明白。”
賀南朝的確明白。
不僅明白，而且感覺天崩地裂，心臟“砰砰”狂跳，周身血液仿佛凝固，幾乎喘不過氣。
“沈央，這個世界上，應該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。”賀南朝在艱難斟酌語句。
“不，這個世界上的好人很少，但你很誠實，也對我很好，”沈央輕聲說，“賀南朝，這都是我的真心話。你別急，先好好想想。”
賀南朝動了動唇，試圖從床上坐起身，卻又被沈央按了回去。
“小心腦袋，不許亂動。我去拿你的病號餐。”沈央說著，緩緩彎起唇。
雖說他很慌，但看見賀南朝也慌得不行，整個人暈暈乎乎手足無措……沈央突然發現自己的狀態變好了一些。
他可以表面維持淡定，內心繼續發慌。
而賀南朝則聽話地躺在床上，目光追隨著沈央行動，直到病房門被關緊的聲音響起。
下一秒，賀南朝立刻側身翻找床頭櫃，在二層抽屜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。
顫抖著手按亮屏幕，賀南朝的心臟仍在狂跳，幾乎有種想立刻報警的沖動。他深吸一口氣，途中按錯好幾次數字，終於成功給賀北觀打去求救電話。
“餵？”
“哥，哥哥哥江湖救急！！！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現在很危險，你能不能派司機來，趕緊把我從病房裏救走。”摸著後腦厚厚的紗布，賀南朝顧不上壓低嗓音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求你了老哥，我現在身處生死危機的危難當頭，”賀南朝已經慌得胡言亂語，“您到底是怎麽想的，為什麽要讓沈央送我來醫院？！他現在根本不給我下床，我快憋死了！我需要自由！”
賀北觀：……？
他突然再次開始懷疑弟弟的精神問題。
哪怕心中害怕，可賀南朝並沒有事情真相告訴大哥，畢竟這是沈央與他之間的隱私。
但賀南朝真的很需要，很需要那位渾身腱子肉的司機先生，至少能過來給他撐一撐場子。
很可惜，沒等到賀北觀回話，病房門已然被輕輕推開。
賀南朝迅速將手機藏進被子裏，就見沈央拎著不銹鋼小飯盒走了進來。
借著出去打飯的間隙，沈央成功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，他唇角彎彎，仿佛剛才的告白從未發生。
在賀南朝緊張的目光中，沈央甚至主動坐回病床邊的椅子，打開飯盒，放在賀南朝的小桌板上，顯得甚是貼心。
“這……”
“之前都是你照顧我，現在輪到我照顧你啦。”沈央語氣認真，將消毒過的筷子遞給他。
賀南朝聽得一楞，拒絕的話被堵在嘴邊，顫顫巍巍接過筷子，老老實實埋頭吃飯。
這頓飯吃得度日如年，沈央離他太近，賀南朝幾次夾菜都沒夾穩，連姜絲也囫圇吞進了肚子裏。
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央的話，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一切，更不知道拒絕之後會有什麽下場。
賀南朝心亂得很，緊張到手腳冰冷，心跳聲仍然在耳邊“砰砰”作響，猶如沈重的擂鼓瘋狂亂錘，更像是雷公怒火中燒，將驚雷一道接一道朝他腦門上狠劈而去。
他是食不知味，卻沒想到沈央也跟他一樣緊張。
其實走到這一步，沈央的腦袋早就變成一片空白，純粹是憑借本能在行動。
不能立刻就把賀南朝放走，否則他肯定要跑路——這也是沈央的直覺與本能。
吃完飯，不銹鋼小飯盒被李先生沈默地拎走。
病房裏的兩人同樣沈默，賀南朝不敢看沈央，率先拿起手機。
他假裝在刷社交媒體，實際上在瘋狂搜索A城去其他國家的落地簽直達機票。
無論接下來事態如何發展，他都要提前預備跑路計劃！
而沈央倒是刷出了一些新聞，他瞪大眼反覆閱讀片刻，連忙輕拍賀南朝的胳膊。
“哎，你上熱搜了耶。”
賀南朝被他拍得一驚，下意識看向沈央的手機屏幕。
熱搜視頻來自一個流量很大的新聞媒體，畫面裏恰好是車門玻璃破碎的那一瞬間。
賀南朝不僅出鏡了，還是整個視頻裏的絕對C位。
他看著自己扔掉西裝外套，在剎車前下意識做出的一連串反應，以及最後又抱著嬰兒車重重向後仰倒，總算搞明白他腦震蕩是怎麽來的了。
這個熱搜底下，還有路人上傳其他角度的視頻，例如賀南朝側臉流血的樣子，他眼神有些暈乎茫然，卻仍在本能地幫忙疏散乘客，白襯衫領口的血跡很是刺眼。
就連他坐在馬路牙子上的背影，也被人拍了好幾張，評論區甚至出現數名膽大包天之輩，說想要摸他的腰！
賀南朝有些無語，同時也挺欣慰的。車內無人重傷，動態視頻裏的自己看起來也很帥，堅持運動就是能提高反應能力。
如果當時嬰兒車沒有被抓穩，從行駛中的公交車上飛出去，後果肯定不堪設想。
做了這麽一件大好事，賀南朝的各種群聊和社交軟件自然全都炸了，大家都在問熱搜上的人是不是他。
就連原主十年前的初中老師，也給他發來了三個感嘆號與大拇指。
沈浸於回覆消息的賀南朝險些忘了，自己仍舊身處險境。
“你看，你真的很吸引人。”
冷不丁的，沈央在他耳邊幽幽開口，聲音又輕又軟。
賀南朝手上動作一僵，呼吸微窒，沈央卻忽然湊得更近了些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濕漉水潤。
“賀南朝，你先認真想想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，好……”
“不要立刻給我答覆，可以嗎？”
“可，可以。”
得到肯定且迅速的回答，沈央不著痕跡松了口氣。
他再次確認了，賀南朝性格真的很好。不管心裏是如何想的，賀南朝都不會故意在這般場合令他人難堪。
沈央很滿意自己的眼光，輕輕彎起唇：“其實我也很緊張的，你知道嗎，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。”
“原來如此，原來如此。”
賀南朝此刻就像一臺渾身緊繃的自動應答機。
主要是沈央離他太近，染在眼尾的淡淡紅意尚未消散，柔軟發梢傳來好聞的青檸香氣。突然遭受近距離美貌攻擊，賀南朝整個人恍恍惚惚，沈央說什麽他都想答應。
可沈央最後說的這句話，卻聽起來很是奇怪，猛地將賀南朝給炸清醒了。
他按了按昏沈的腦袋，反覆回想沈央的語氣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
沈央跟他告白，怎麽可能算是這輩子做過“最大膽”的事？
這話聽著就很詭異。
沈央絕不是第一次對男人訴說鐘情！
賀南朝印象深刻，原文裏的沈央進可攻退可守，在釣系與小白花之間轉換自如，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將無數男人狠狠拿捏！
而那位西裝革履的李先生，此時還安分地守在病房門外，儼然是忠犬派第一人，更別提已經蹲進大牢的嚴凜峰了。
由於沈央的話太不合理，賀南朝決定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。
難道，其實，沈央不是真的想要對他告白，而是在話語中使用了種種暗示的藝術，意圖找他這個好朋友尋求幫助？
賀南朝的心情，逐漸從驚恐轉向警惕，同時充斥著覆雜與矛盾。
平心而論，沈央如果確實對他有好感，在驚恐之餘，賀南朝當然會感到隱秘的驚喜。
因為他知曉沈央的眼光極高，主動挑中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有前途，哪怕某些角色的心理狀態與精神健康都極為堪憂，也是瑕不掩瑜。
能聽到沈央認真列舉出他的優點，賀南朝是真的很開心。
但最大問題在於，賀南朝在別的事情上不敢吹牛，唯獨愛情這方面，他能毫不猶疑將自己敕封為純愛戰神。
沈央很好，很迷人，很有魅力，可賀南朝只想搞點純愛。這麽危險刺激的戀愛，他實在遭不住。
一旦他對沈央動了心思，便有可能陷入極其嚴峻的修羅場大戰，被迫面對無數個被陳醋腌制入骨的大佬們，還要提防沈霖在未來突然開始變態……
慢著！
不會真的跟沈霖有關吧？
如果沈央是在暗示他自己有危險，那這件事就值得好好琢磨了。
第一種可能，沈霖的變態屬性開始覺醒，並被沈央敏銳察覺。
第二種可能，沈央發現竊聽器事件大有玄機，嚴凜峰其實只是半個幕後黑手，而另外半個就是沈霖，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哥哥！
這兩種情況都很致命，而沈央之前發現危險也忍著不敢作聲，直到賀南朝正好出了意外……趁著醫院裏的監視人員不多，沈央才終於豁了出去，憑借探病為理由，大著膽子悄悄找自己求助！
至於為何沈央要突然用“告白”的方式與他說明情況……
同樣很好解釋。那個李姓青年，恐怕已然脫離忠犬派系，被沈霖收買，變成了負責監視沈央的存在。
說得通，完全說得通，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了！
賀南朝逐漸理解了一切，心情愈發嚴肅，甚至稍顯沈重。
“我保證，我會好好想想的，”賀南朝瞥了眼病房門口的人影，神色鄭重，“但在此之前，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。”
沈央心裏一驚，立刻坐直身子：“你問。”
賀南朝盡可能保持語氣淡定，偷偷將想問的信息藏進字裏行間：“沈央，如果我們真的成了，你會想去哪個國家結婚？”
“啊，啊……？”
這話直接把沈央給問懵了。藏在黑發裏的耳尖迅速攀上一抹粉意。
怎麽就，怎麽就說到了結婚的事情！他時刻緊繃的心臟，幾乎無法承受如此直白的問題。
“有些瑣碎事務要提前準備，我們去不同的國家結婚，可能也需要準備不同的證件，”賀南朝試圖用眼神提醒，“沈央，你的護照，戶口本，身份證，都在哪裏？”
慌張的沈央連忙乖乖回答：“身份證在身上，其餘的都還在東苑……”
賀南朝懂了。
很顯然，沈央的一部分重要證件已經掌握在了沈霖手中。還好，最關鍵的身份證得以保存，目前在國內可以稍作躲藏。
但護照和戶口本確實要想個辦法偷出來，否則以後沈霖徹底瘋狂，想去外面避難就困難了。
“那什麽時候方便去拿護照？”賀南朝問。
沈央快受不了了，他臉頰泛紅：“賀南朝，你不要跟我開玩笑。”
而賀南朝表情愈發鄭重，繼續明裏暗裏告誡沈央：“我不是在開玩笑。沈央，你要謹慎些，提前做好一切準備，這年頭同性結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會發生許多難以控制的變故。”
畢竟，想要逃離A城首富的勢力範圍，單有身份證是不夠的，必須向國外跑。哪怕現在暫時安全，也要防範於未然。他希望沈央能明白這個道理。
感受到賀南朝嚴肅且真誠的目光，沈央忽地一楞，好像逐漸明白了賀南朝究竟在暗示些什麽。
他垂下眼眸，輕輕咬唇，語氣驟然低落幾分：“嗯，我承認，突然找你告白是我沖動了。我爸媽還不知道這件事，更不知道我的性取向……我也不敢確定，他們是否會接受這樣的我。”
這是什麽意思，難道沈家父母其實是好人，對A城的暗潮湧動並不清楚，還同樣受到沈霖的掣肘？
很有可能，畢竟原文中的沈家父母也毫無存在感。
正當賀南朝絞盡腦汁分析沈央的話中暗語，只聽“砰”地一聲，沈央突然拉開椅子站起身來。
“放心，我近期會跟爸媽好好談一次的。如果他們知道真相以後不願意接受，這件事也不會波及到你。”
沈央語氣認真，表情也跟著逐漸嚴肅起來。他今天確實有些欠考慮，沒有先妥善處理好家人的意見。
如果爸媽因為他喜歡賀南朝，繼而對賀家感到不滿，會給人家造成很多麻煩。賀南朝的擔心很有道理。
晚上還要開會，沈央沒法一直留在醫院，他和李特助確認好會議時間，隨即收拾了桌上的飯盒，準備一並帶走。
在臨走之前，沈央腳步微頓，拿出那個裝著領帶夾的小袋子，一把塞進賀南朝懷裏。
賀南朝沒反應過來，楞楞接過，又聽到沈央輕聲囑咐：“賀大哥等會就派人過來接替我，你好好休息，如果頭暈一定要拍片檢查，最近都不能劇烈運動。對了，出院以後給我報個平安，好嗎？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我會給你一個答覆，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覆。”
留下這句話，沈央沒有再猶豫，朝著賀南朝彎唇笑笑，果斷地轉身離開。
賀南朝倚在床頭，沈默片刻，打開懷裏的硬紙袋。
是一個黑色小盒子，盒內有紅絲絨軟墊，盛著一枚互扣式的銀質領帶夾，做工頗為精致。
賀南朝擡手輕碰，居然摸到了一圈小鉆石，低調鑲嵌在領帶夾末端。平日裏用肉眼難以分辨，唯有強光照射才會奪目耀眼。
他動作微頓，拿起紙袋檢查商標，腦中響起“嗡”的一聲。
這枚看似袖珍的領帶夾，市價好像高達五萬……
沈央送這個給他做什麽？
就算是探病的慰問品，也不至於貴重到這種程度吧？太貴了，賀南朝簡直想把這枚領帶夾給供起來。
他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驚悚的猜測與聯想。
不會吧，他倆剛才的暗語到底有沒有對上？！
*
坐上車，緊繃了大半天的沈央終於放松下來。
他毫無形象地躺在後座，用手捂著發燙的臉沈默許久，才緩緩松了口氣。
“李特助，你覺得我今天的告白成功嗎？”沈央嗓音悶悶。
“有些偏題。”坐在副駕駛的李特助淡定回答。
“怎麽辦啊，我發現有那麽一瞬間，他好像突然很害怕我，”沈央越想越不安，“他會不會是討厭同……”
“您不必擔心，賀公子曾經親口承認過，他未來的擇偶對象偏向男性，”李特助嚴謹道，“這是已經被證實的消息。”
“太好了，那就好。”
只要賀南朝不是鐵血恐同直男，那沈央覺得自己至少還有點機會。
但沈央依然不太明白，賀南朝那近乎想要奪門而逃的驚恐情緒，到底從何而來。
真的是他太沖動了嗎？抑或是沈家的背景給了賀南朝太大壓力？
可賀家明明也不差啊，最近他還替老爸出面和賀北觀談合作，準備聯手開發城東新區，未來前景一片大好。
說真的，身為幼子，賀南朝需要承擔的壓力與義務本就不多，至少會比長子長女們要更加輕松。
沈央很了解A城的家族企業生態，更了解那些二世祖逐漸頹廢的緣由，因為他自己也是沈家最小的孩子。
正因如此，沈央才更加苦惱。
他喜歡賀南朝，卻又不夠了解賀南朝。
或許賀南朝也並不了解他。
思來想去又回到了同樣的結論——今天就告白實在太倉促了，他簡直是個大笨蛋。
畢竟他們兩人相處交好也沒多久，除了偶爾似真似假的暧昧氣氛以外，並沒有其餘更多的接觸。
換作沈央自己，他也不會直接果斷地答應交往。甚至說難聽些，如果時間線往前推兩個星期，哪怕是賀南朝主動跟他告白，他或許也會被嚇得奪路而逃……
好感是需要培養的！認清自己的心，也需要充沛的時間與思考！
沈央能理解，沈央能接受，可當他想起賀南朝穿著西裝坐在路邊，眼神茫然、滿臉是血，卻極為聽話地被他帶走，甚至毫無防備地昏倒在他車上，抱著他不再動彈……沈央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。
完蛋了，越想越喜歡。
沈央用力揉揉自己隱約發抖的手腕，捂熱了由於緊張而冰涼的指尖，心情逐漸變得堅定。
在他認真追人之前，要先處理好覆雜的家務事。
等爸媽回家，沈央就和他們好好談。
談完了，再去學一學到底該如何追人。
*
與此同時，醫院裏。
得到解放的賀南朝，在忍不住反覆分析沈央說過的話。每一句話。
以及自己剛睜開眼時，那張近在咫尺的、被午後陽光照亮的臉。
那時沈央的眼睛也很亮。含著一汪要掉不掉的淚，眼尾可憐地泛著紅，眸中翻湧的關切與緊張，半分都做不得假。
後來沈央還兇巴巴地瞪他，真嚇人。
他試圖閉眼冥想，也試圖緩解自己還在砰砰直跳的心臟。可他一閉上眼，腦海裏便全都是沈央的身影，越想越頭疼，仿佛陷入了一片難以逃離的深潭。
賀南朝嘆了口氣，將領帶夾重新放回紙袋，摸了摸自己包裹著一圈紗布的腦袋。
聽護士說，他後腦並沒有開放性傷口，是沈央強行要求用紗布包起來的，以防萬一。
沈央恐怕是真的被嚇壞了。
賀南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，想要安慰他，又不好現在就給他發消息。
等回到家就馬上報平安。
沒過多久，賀北觀終於把他的司機先生派來了。
徐媽給他辦好出院手續，進門後看見賀南朝的“慘狀”，平日裏彎彎的眉眼都蹙了起來。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心疼的話，非要攙扶著賀南朝一起出院。
賀南朝很想澄清自己真的沒事，可沈央給他纏的那圈繃帶，顯然讓他的傷情顯得過於嚴重，看起來很能唬人。無論他怎麽說，徐媽都不信，並且禁止他現在就拆繃帶，不許他自己走路。
真正關心自己的人，似乎都會流露出同樣的緊張神態，也會出於擔心而忍不住小題大作。就像沈央那樣。
聽徐媽說，自從他救人的視頻登頂熱搜，醫院外就徘徊著一大群記者和圍觀群眾，但大部分都被沈央提前趕走了。
“小少爺，要記得好好感謝你的同學啊。哎對，把我之前包的大粽子給他送去，那可都是上好的綠豆糯米，五花肉也是新鮮割的農家土豬，特別好吃。”徐媽吩咐道。
她可喜歡沈央了，一看就覺得這孩子又乖又漂亮，可惜瘦了些，要多吃肉補補。
賀南朝怔了怔，沒說什麽，只是笑著點頭。
今天沈央確實把他照顧得很好，他不會當作不知道。
所以他才要更加謹慎地對待，沈央對他說得那些話。
如果沈央確實是在暗示他，那很要命。接下來的沈霖變態之大危機，他要幫沈央一起逃離，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去嚴肅應對。
如果沈央是真的喜歡他，那就更加要命了……
尤其是那個五萬的領帶夾，他完全無法想象，沈央到底從哪弄來的那麽多錢！其中最恐怖的猜測之一，是沈央掏空了其他男人的銀行卡，用來給他花錢！
雖然這份心意值得珍惜，甚至讓賀南朝感到微妙的酸爽，可假若以後真相被拆穿，他和沈央都要死翹翹。
賀南朝不會去管別人的道德，但他自己還是想守一守道德底線。
所以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仔細思考覆盤，並且必須盡快辯明真相，以免讓沈央陷入更深的囚籠與危機。
任務艱巨，卻很刺激。賀南朝緩緩呼了口氣。
東苑，賀梟和許明月都已經早早回家，專門在客廳等他。
兩人眼含關心，扶著賀南朝噓寒問暖。
許明月有些不敢摸他的腦袋，在賀南朝的要求下，才小心翼翼幫忙拆了繃帶。而賀梟則高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，確認自家老二仍然健康壯實，很是滿意，隨即當場拿出手機給賀南朝轉了二十萬。
許明月當場罵他下手太重，賀梟呵呵一笑，就當沒聽見。
救下一對母子還上了熱搜，這事兒做得真不錯，賀梟越看他越高興，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，只能用金錢表揚。
只有賀北觀這個狠心的哥還在公司上班。
賀南朝笑著讓爸媽把自己從頭到腳檢查一遍，又陪他們吃完晚飯，才終於擁有獨處的時間。
他回到二樓，立刻打開電腦上網，認真搜索出國落地簽旅游攻略，然後果斷訂了兩張雪山溫泉旅館的往返機票，可以無限改簽的那種。
正好親爹給他發獎金，這錢馬上就能派上用場。
如果沈央是認真告白的，他……咳，可以暫時跑路。
如果沈央有危險，他還可以帶沈央一起跑路，順便躲避沈霖的抓捕。
這個備用計劃非常完美。
可最最關鍵的真相，賀南朝還是不能完全篤定。
為此，他特意又打了個電話給賀北觀。
賀北觀這次接得很快：“還有什麽事？”
“哥，我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。”
“說。”
“你覺得，我這個人……”賀南朝頓了許久，才繼續問，“我擁有足夠吸引優秀同性的魅力值嗎？”
……這都什麽跟什麽？
賀北觀非常無語，甚至很想出言噴他兩句。但想到賀南朝漂亮的期末成績，以及近期的良好表現，賀北觀還是決定先忍下來。
“有。”賀北觀揉揉眉心，說了實話。
可賀南朝依舊不太確定：“哪怕是那種，好看到全世界第一好看的男生，也有可能真的喜歡我嗎？”
“……賀南朝，你喜歡沈央就不要磨磨唧唧，別人幫不了你，要追趕緊追！”
“啊？什麽，我不是……”
“嘟嘟嘟……”
賀北觀已經無情掛斷。
打完這一通真情實感的電話咨詢，賀南朝反而更懵了幾分。
他懷疑大哥似乎誤會了什麽，但這事情暫時很難澄清。
於是他決定先把這個誤會擱置，以後再議。
很快，夜幕降臨。
身為輕微腦震蕩患者，賀南朝不能泡浴缸，只被允許簡單沖澡。
沐浴在溫暖的熱水裏，渾身放松，賀南朝終於感覺活了過來。
他披著浴袍擦頭發，準備提前幾個小時睡覺，卻想起下午與沈央的約定。
賀南朝心弦忽地繃緊，莫名感覺有些緊張，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做好心理建設，深吸了一口氣，才緩慢打開手機。
【賀南朝：報平安。】
【沈央：為什麽突然那麽冷淡？】
【沈央：你開始討厭我了嗎？】
【賀南朝：沒有！】
【沈央：那就好，我要跟你訴訴苦……】
賀南朝打字的動作一頓，隨即看見對話框那頭傳來一張照片。
是沈央躺在沙發上的自拍，沒有露臉。
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抵在沙發上，輕攥著毛毯，似不經意般扯出道道褶皺。
毛毯墊在腰下，衣擺被輕輕掀起。
沈央的腰很細，卻並不羸弱，有薄且漂亮的肌理線條，顯得柔軟而富有韌性。賀南朝能想象到，摸起來手感一定會非常之好。
但也正因如此，腹部那一塊疑似是燙紅的痕跡才更顯突兀，甚至是過於刺眼。
賀南朝不禁蹙眉，心中擔憂。
是哪個狗男人下手那麽重？有必要嗎？太過分了！
他正想打字幫沈央罵人，卻被對面發來的新消息再次鎮住。
【沈央：我被暖寶寶燙傷了，到現在還疼。】
【賀南朝：是我買的那款？抱歉，我不知道會這樣，要不我幫你去買點藥膏？】
【沈央：貓貓點頭.jpg】
【沈央：好疼的。不塗藥，想讓你幫我揉揉。】
【賀南朝：……啊？】
【沈央：悄悄告訴你，其實燙傷已經好了，但是後來我用冰袋敷它，不小心又凍傷了。】
【沈央：你的體溫比別人都高，肯定有用，下次見面幫我揉揉嘛。】
賀南朝：！！！
賀南朝看不下去了，慌張到“啪”地把手機直接扔下床。
他覺得臉在飛速發燙，幾乎能立刻腦補出沈央說那些話時的語氣。
他們才幾個小時沒見，沈央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，他經歷了什麽？！
賀南朝滿心驚恐，百思不得其解，甚至不敢深想。
而與此同時，沈央已經成功舉辦完一場爸媽座談會。
坦白自己喜歡男生的過程，順利到出乎預料。
沈央早已做好心理準備，決定徹底將事情攤開……他本以為場面會很難看，自己會被狠狠揍上一頓。
因為沈霖以前就經常犯錯挨揍，有一次掃帚都斷成了兩截。
可沈老爸卻意味深長地“哼”了一聲，和似笑非笑的沈媽媽交換眼神，說他們夫妻倆早就尋摸出蛛絲馬跡了。
畢竟，誰家能輕輕松松養出這麽精致乖巧的漂亮兒子？沈央養只小貓咪，都細心得像在養自己親生閨女。
而沈老爸在他這個年紀，活得糊塗又粗糙，恨不得三天不洗澡，整日只知道打球騎車渾身臭汗，人生理想是死在女人肚皮上。
所以根據過往經歷反覆對比，沈老爸一看就知道，他小兒子不像直男！
壓在沈央心頭多年的巨石，在那一瞬間轟然消失。
他有些哭笑不得，狠狠松了口氣，同時又感到莫名的緊張與亢奮。
——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對象了！
沈央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，哪怕心生恐懼，也從未想過永遠畏縮不前。他更樂意主動去尋找合適的解決辦法，這是家世與人生經歷賦予沈央的底氣。
於是在跟爸媽聊完後，他迅速給網友打了視頻電話，認真學習該如何追人。
而網友教給他的第一關鍵知識，便是要學會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。
沈央被千叮嚀萬囑咐，說男人都是看臉的生物，百分之九十九都喜歡鮮嫩好看的。
既然如此，那他適當地……騷一點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沈央甚至不敢把這個字眼直接說出口。
他可以主動，但他還是會害羞。
鼓起勇氣，給賀南朝發完一堆矯揉造作的消息後，沈央就不可避免地慌了。
他揉著發燙的耳尖，把手機囫圇塞進床墊下方。
隨即他躲進被子裏把自己卷起來，試圖在短時間內逃避現實，扭動成一條嚴嚴實實的蠶蛹。
好羞恥，他居然真的發出去了！！！！
賀南朝到底會有什麽反應？到底會怎麽看他？
沈央捂住狂跳的心臟，滾來滾去，滾來滾去。
而賀南朝……賀南朝在背《太上老君常說清靜經》。
他一邊磕磕絆絆地反覆背誦，一邊強迫自己狠下心，把那張露腰攥毛毯的漂亮自拍給刪了。
如果這張照片就留在他手機裏，萬一以後意外被其他人看到，對沈央肯定影響不好。
更重要的是，賀南朝認為自己不能再看第二眼。
晚上他的道心不穩，容易動搖。
哪怕刪掉照片，沈央光潔皮膚上的刺目紅印，卻仍然堂而皇之盤旋在他眼前，許久無法消散。
賀南朝坐在落地窗邊，盯著好似皎皎玉盤的白色月亮，越看越像沈央的那一截腰。
他想再洗一次澡。
作者有話說：
滾來滾去，滾來滾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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